“你，你叫什麽，原本是哪個房裏的？”

紀婉心擡頭看向墻角站著的小丫鬟，心裏卻盤算著明天怎麽跟父親商量一下，把這個小丫頭支到別的地方去，實在不行的話，讓她和紅英的位置換一換也好。

畢竟自己已經答應了紅英的。

那小丫頭看起來怯生生的，人很瘦，聲音也很細，頭也不敢擡得太高，眼睛飛快地擡起來覆又落了下去。

“回大小姐的話，玉蘭原先是老太太房裏的，今天下午被老太太指過來專門伺候大小姐的。”

“老太太房裏的？”

紀婉心訝然叫道，一顆心卻涼了下去。

竟是老太太指過來的人，好端端的，她怎麽突然這麽關心自己了？

只是這樣一來，可不怎麽好辦了。

原本以為頂多是紀淩宇或者是紀婉柔跟前的丫鬟，隨便找個理由也就支使走了，可是沒想到這丫頭竟然是老太太房裏的，而且是特特指給自己用的，自然不能向父親開口把她隨便支使走。

只能從長計議。

“也罷，你原先在老太太房裏做什麽的？你現在的空缺又是誰頂著的？”

“回大小姐，玉蘭原先是在老太太房裏看管小佛堂的，不過玉蘭也會做別的，打掃洗衣做飯都會的。”

這小外丫鬟很是急切地回答著，仿佛很怕會被紀婉心嫌棄，滿臉的期待和懇求。

紀婉心嘆了一口氣，點了點頭。

“也好，那就先留下吧。”

“多謝大小姐，玉蘭這就去收拾廚房，馬上就可以做晚飯了。”

玉蘭得了這句話，歡喜地叫了起來，立刻跑向廚房，忙著張羅去了。

紀婉心看著她歡快的背影，卻突然想到了不解的一點。

老太太信佛，平日裏最看重的就是小佛堂，怎麽會舍得把看守小佛堂的丫頭特意指給自己用呢？

這突如其來的關心，恐怕是別有用心。

且先觀察兩天，隨後再做應對。

第二日紀婉心一大早就去稟報了紀孝先，把得來賞賜的桌子家具擺設全部送進了三姨娘的屋裏。

紀孝先原本做這些就是為了討女兒開心，紀婉心的理由和建議恰當又充分，他便由著她折騰去了，只是又讓人替她量好了尺寸，說是要給她添置一些秋冬的衣物。

紀婉心暈乎乎地由著請來的裁縫量了尺寸，心中卻詫異不已，也不急著回自己的院子，一路徑直去了三姨娘房裏，把整件事都說了出來。

“三姨娘，你說說看，我爹這是怎麽了，處罰了夫人和紀婉柔倒也罷了，怎麽又要給我換家具又要置辦新衣服，難不成真的是為了彌補我？這動作也太大了點，搞得我措手不及，簡直是受寵若驚了……”

“他給你，你收著就是了，按理說，你是紀家大小姐，正兒八經的嫡長女，這些好東西原本也就該你享用著，不過這些年被人強行壓住了，才苦寒了這麽久。”

三姨娘正坐在桌前做鞋底，聞言笑了起來，而後壓低了聲音。

“老爺心疼你，這是好事，你該拿的全都拿著，你又不是不知道，咱家這個爺，是個心軟的主，這會子雖然壓住了那對母女，可是日後保不住還要擡舉起來的，若是再讓那人重新掌了權，以後的日子可就不能這麽舒坦了。”

紀婉心明白三姨娘話裏的意思，紀白氏母女雖然現在被父親拿了錯壓住了，可是這種懲罰到底是有期限的，依紀婉柔的心機，過不了多久就能想辦法恢覆原樣，更何況，老太太身邊還有一個白世榮，還用大煙控制著老太太呢……

一想到這裏，紀婉心就心中一凜，目光警覺地掃了一遍周圍，眼看著三姨娘房裏新來的丫頭都在院子裏忙活，這才壓低了聲音，悄聲說道。

“姨娘說的在理，那我依舊收著東西就是了，這樣就算日後那對母女暗中使壞，我們也可以典當東西過日子。只是，有件事情我心中生疑，想請姨娘幫個忙……”

“什麽事，你說就是。”

三姨娘睫毛一閃，側耳過來。

紀婉心略一沈吟，覆又低聲說道。

“昨日父親安排各院中小丫頭的事情，我並不在場，只是聽說紀白氏母女房裏的小丫頭都被放出來了，有兩個都補給了三姨娘，可是，老太太卻把她房裏看守小佛堂的玉蘭特意指給了我，你說這事奇也不奇？”

“當然有古怪！”

三姨娘攸地擡頭，沈聲說道。

“我是知道這個玉蘭的，先前在老太太跟前格外得寵，還跟那個白世榮有些瓜葛，那又是個最會討好奉承的機靈鬼，斷然不會在老太太跟前出錯的，老太太怎麽可能舍得把她給你？”

“這麽說，果然是帶著任務來的呀……”

紀婉心略略垂眸，沈吟片刻，又低笑起來。

“我說呢，怎麽巴巴地把她給我了，恐怕是想要監視我，防著我做什麽對她們不利的事情吧。”

“監視倒也罷了，就怕這丫頭暗中使個絆子，回頭告到老爺面前去，可就全完了，婉心，你可知道，咱們家裏這位爺，最看重的就是孝道。”

三姨娘的聲音中帶著寒意，微微顫抖，手裏的針尖差一點刺到了指尖。

紀婉心慌忙按住了她的手，心中也是一陣翻騰。

三姨娘的苦楚她是明白的，當年三姨娘懷著孩子進門，原本作為大夫人的親娘是沒有異議的，本來準備用妾的禮數相迎。

不料老太太突然發了話，絕對不允許一個青樓女子進門，哪怕是做妾也不成。

紀孝先便真的應了下來，只讓三姨娘在這個小院裏住著，平時就當成奴仆使喚，直到生下孩子才好過一些。

饒是如此，三姨娘在這個家裏依舊沒什麽地位，養了紀淩風這麽久了，紀淩風不得寵，三姨娘更是不被允許隨便進出這家裏別的地方，老太太還常常叫她去抄寫經書，又以字跡不整為由，罰她在佛堂久跪。

這些事情，紀孝先不是不知道，可是他是大孝子，最是聽母親的話，要求妻妾也是要對母親恭順，不僅不覺得母親對三姨娘過於苛刻，反而順著母親的要求冷落了三姨娘。

所以三姨娘心裏，怎麽可能沒有怨懟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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